南村群童

火锅 辞职 鞋子

“美女,您的手擀面。”


她从服务员手中接过盘子,摆在白色大理石的桌子边上。


各种食材在铜锅里上下翻滚,红色的辣汤剧烈地沸腾着,她用筷子把锅口的小铜片稍稍合严了一些,捞起一片煮到可以夹碎的地瓜片。


“虾滑需要我帮您下进去吗?”刚刚那个服务员又走过来问。


“哦不用了,谢谢。”


她用筷子把在盘子里摊成方形的的虾滑压成一个个长条挨个扒到锅里煮——这是和家里人吃饭才会用的方法,到时候夹也方便,吃起来还过瘾。仔细算起来,得有五六年没吃过这种形状的虾滑了。


她把煮好的羊肉,鸭血,宽粉,地瓜片全都用漏勺捞到盘子里,在面前摆了四盘,每盘浇上一些芝麻酱,大口扒进嘴里吃掉。


现在是饭点,火锅店里人很多,满屋人声嘈杂,到处是杯盘碰撞的叮当声,也许是因为没人和她交谈,在喧闹中她还是能听见面前铜锅里水沸腾的声音。


一份手擀面一个人实在是吃不了,她下进去一半,约莫有五六分钟,夹出一根咬开,没夹生,便全捞出来吃了。


她喊服务员来结账,把剩下的半盘面打包带走。走出店门,寒冷的风刀子般刮的脸颊生疼,住的地方离这里挺远,但她不想打车,沿着马路一点点往家走。


一路上手机的消息提示音响个不停,她没管,实在不愿意把手从羽绒服兜里拿出来。


到家的时候刚吃完火锅的那点燥热被十二月的寒风刮得无影无踪,她又从里到外凉了个彻底。胡乱把外衣外裤扔在沙发上,飞奔向卧室,脱力搬地把自己摔在床上。


一动不动地躺了一会,她突然从床上蹦起来光脚跑到客厅,在满沙发的衣服下面翻出了手机。点开微信,果不其然,全都是同事的狂轰滥炸。


“听说你辞职了?怎么没跟我说一声?”


“你怎么了?怎么突然辞职了?”


“最近是遇到什么事了吗?跟我说说吧,说不定能帮帮你。”


“天哪!你这怎么说不干就不干了?”


“怎么走的这么急?哪天吃个饭吧。”


她大概翻了一下,在备忘录里码了段话,挨个粘贴过去,同事都发完了,有个红点迟迟没有消失。


她点开对话框。


“最近收拾屋子,翻出双你的运动鞋,给你邮过去了。”


“知道了。”她按了回车,然后点开了这个备注是“妈”的朋友圈。


那人设置了仅三天可见,她只能看见一条,是一张一家三口人在一起切蛋糕的照片,配字是“我最可爱的小宝贝,六岁生日快乐,希望你从此无病无灾,妈妈爸爸永远爱你”。


照片上的男人和男孩都很陌生,那个男孩在她上大学的时候出生,她没有见过几回,自从毕业也没再回过那间房子。自己回去干嘛呢?照片上的三个人笑的那么开心幸福,那是一个新的家庭,但却早已不属于她了。


曾经属于她的那个家只有无休止的争吵,终于有一次,她打开门,看见满地是破碎的瓷片,它们曾经是碗盘,是花瓶,是备受珍视的工艺品,全都在怒火中被付之一炬。她扶起一把倒在地上的餐椅,蜷了上去,把头埋在膝盖中间,盯着凳腿下的瓷片出神。


从那时开始,她的家彻底破碎了。


她知道那人说的是哪双鞋,她清楚地知道自己还有一双鞋落在那间房子里——那是她十八岁生日时父母一起送给她的礼物。


手机的屏幕在一旁亮着,她躺在满沙发的衣服上,把手臂盖在眼睛上。


手机的屏渐渐黑下去,她的袖子有点湿。


啧,自己怎么打哈欠了,累了就赶紧去睡吧。


评论

热度(1)